张雨霏：三登领奖台，“铜”样都精彩

极目新闻记者 张奇

2分05秒09。北京时间8月2日凌晨2时30分许，张雨霏结束了巴黎奥运会200米蝶泳决赛。

当她出现在拉德芳斯体育馆泳池边时，脸上的憔悴难掩。“张雨霏直到这场比赛前身体状况都不太好，但她坚持出场，这就是对奥林匹克精神的最好诠释。”电视解说员与无数观众一样，为她的健康揪心。

面临生理期、带病出场、赛前遭遇各种干扰的不利境况下，张雨霏仍在前100米保持领先，最终摘铜。这是她本届奥运会继女子4×100米自由泳接力、100米蝶泳后的第三枚铜牌。在自己参加的两届奥运会中，她一共收获了7枚奖牌，刷新中国游泳新纪录。

今年直到奥运会开始前，张雨霏等中国游泳运动员经历了更多次数的兴奋剂检查。尽管世界泳联、反兴奋剂机构已就中国游泳运动员涉及食物污染事件作多次澄清，却还是遭到了西方媒体的反复纠缠及偏见。

或许正因此，她才想要通过自己的表现让世界认可中国运动员，“中国运动员不是昙花一现，也可以像国外运动员一样持久。”26岁的张雨霏已多项荣誉加身。过去的2023年，她参加了59场赛事，拿了23块金牌，平均四天有一次比赛。她坦言自己很累，但参赛不只为了个人，更为了国家，要扛下这份责任，她只能走下去。

巴黎奥运会期间，极目新闻记者来到张雨霏老家江苏徐州。在启蒙教练孔淼和小学五年的班主任韦晓静看来，除了天赋之外，她所取得的成就离不开从小养成的自律和长期的坚持，不服输的拼劲则帮助她度过低谷，走得更远。

7月31日，张雨霏在比赛后（来源：新华社记者王鹏）

蝶后

2021年7月，东京的游泳赛场是属于张雨霏的。

当时，在以0.05秒之差取得女子100米蝶泳项目银牌后，张雨霏又以2分03秒86的成绩拿下200米蝶泳冠军，并打破奥运会纪录。之后的80分钟里，她又与队友拿下女子4×200米自由泳接力比赛的冠军，打破世界纪录并再次收获金牌。“最后50米的时候，一股中国力量从心底涌起来了，就觉得我得跟你拼了。”张雨霏赛后这样描述她的获胜。

“女飞鱼”、新“蝶后”，中国游泳队的希望……赞美之词随着桂冠一起涌向当时23岁的张雨霏。不到两个小时打破两项纪录，拿到2金2银4枚奖牌，张雨霏一下子让世界记住了她的名字。

张雨霏展示杭州亚运会获得的奖牌（来源：新华社记者杜宇摄）

两年后的杭州亚运会上，张雨霏的表现为她坐实了“蝶后”的盛名，她斩获6枚金牌，改写了女子50米自由泳及女子50米、100米、200米蝶泳四个项目的赛会纪录。

因大赛中的绝佳表现和个人魅力，张雨霏成功当选第十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，还收获2023年中国十佳运动员、2024年“最美巾帼奋斗者”、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称号等荣誉称号，获评感动中国2023年度人物。

张雨霏（第一排右三）小学毕业照

出众

成功不是偶然。

张雨霏的父母原本都是江苏省游泳运动员。她从3岁开始接触游泳，5岁被母亲托付给父亲生前的同事兼好友、徐州游泳队教练孔淼进行训练。孔淼说，张雨霏有优秀的身体天赋，她的乳酸代谢测试结果优于他手上的其他孩子，这意味着在同等训练量下，身体恢复得更快。

但孔淼直言，“雨霏的身体条件不是最好的，一米七六的身高，没有欧美运动员一米八几的个子，手臂也不是特别长。”他说，这样的条件下，运动员的努力将比天赋更重要。张雨霏从小就非常自律，会认真记住他说的话，他提出的要求也都能做到，是同一批学生中较少“挨揍”的。孔淼教张雨霏这一批学生的六年里，师生正常放假休息的时间不超过10天，基本只有春节期间能休息一天。为了让学生们全面发展，他要求每人至少掌握1-2个强项。张雨霏小时候除了蝶泳，蛙泳和自由泳也都不错，成绩达到同年龄段运动员较高水平。

张雨霏就读的徐州市民主路小学

韦晓静是张雨霏在民主路小学二年级至六年级的班主任。在她印象里，张雨霏聪明，学习不费劲，做事比其他同龄人更有条理。她上小学时，每天要分出半天学游泳，但学习成绩仍能保持在班级前列。到小学后期，她的训练强度增加，很长一段时间要全天待在游泳队，可考试成绩并未受到影响。“雨霏很爱笑，不过该静心的时候也能静下来，会安排自己。”

孔淼回忆，张雨霏刚到他手上训练不久，张雨霏的母亲张敏曾问过女儿学游泳的未来发展。孔淼已花了大半年教完基本技术，再根据张雨霏的理解能力、技术掌握情况，他向张敏大胆预测：这个小孩应该没问题。孔淼解释说，当时在他看来，张雨霏将来绝对能进江苏省队。只是之后能否继续向上发展，就要看她的个人素质了。

2010年，张雨霏因在江苏省运动会上的表现，被省队主教练选中，入选江苏省体校，半年后进入省游泳队，直至进入国家队。孔淼觉得，运动员向高处进步的过程有如大浪淘沙，张雨霏之所以能走得更远，天时地利人和都是要素。他记得，张雨霏被选入江苏省队时期，正是她身体将要发育的阶段，他十分担心女孩子控制不住饮食，身材走样耽误游泳。张雨霏离开徐州前往南京训练前，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，是让她“一年之内只允许长身高，不允许长体重”。雨霏也很听话，从小就不会贪恋零食。

张雨霏幼时在徐州游泳队训练

破茧

张雨霏的奥运之路始于2016年的里约。当年18岁的她扎起“哪吒头”，想要拼一把，到了赛场却紧张到肢体僵硬，200米蝶泳决赛仅排名第六。在这之前，张雨霏因各项大赛中的优异表现，已被粉丝冠以泳坛“天才少女”的称号。里约的失败让这名爆发力“天才少女”一度不想踏进泳池，不想下水，也不愿回看比赛视频。

里约之后一年，张雨霏在国家队加入崔登荣教练组，为备战东京，又在崔登荣的指导下改进技术，需要从零开始学习。更棘手的，是她还发现了自己脊柱侧弯的硬伤。与正常的脊柱不同，张雨霏的脊柱呈“S”形，表面上会导致泳姿不协调，但因为训练中通过腰部发力，将造成她频繁受伤、腰痛。

2019年前后，张雨霏又遭遇了比赛成绩的反复，在世锦赛等比赛中成绩退步，加上体能、爆发力的短板日益显现，刚满20岁的她遭受打击，陷入低谷。

母亲张敏记得，女儿当时第一次说不喜欢游泳，甚至有了放弃游泳的念头。为了帮女儿走出困境，张敏找到了国家队教练组以及孔淼，找机会与张雨霏谈心。每当张雨霏陷入自我怀疑，教练崔登荣也会适时进行心理辅导，她也会向队医、工作人员以及队友倾诉，打开心结。“教练告诉我，没有人可以一直站在第一的位置上，你要学会接受失败，我们的目标不会变，但你要接受你是一个不完美的人。”张雨霏说。

终于，东京奥运会和杭州亚运会上，张雨霏突破自我，用实力和金牌告诉自己，她熬过来了。获评感动中国2023年度人物后，张雨霏在社交账号上写下感言：冠军是胜者，更是逆境中崛起的人。

张雨霏就读的民主路小学教室

“她不服输的”，作为启蒙教练，孔淼很了解张雨霏。他告诉极目新闻记者，张雨霏小时候在训练和比赛中“根本就没服过人”。对于张雨霏那一代学生，他鼓励他们向泳队内年龄更大、强于自己的学员挑战。张雨霏很乐意这样做，隔三岔五就找年纪更大的队员挑战，那时候的她也不怕输，输了也会找出问题，继续挑战，直到战胜对方。时间久了，年纪大的队员都不愿意被她挑战。

孔淼认为，运动员进入低谷期并不罕见，迷茫状态或许也会反复出现，难得的是保持不服输的劲头。“竞技体育就是反映你整个人生的一面镜子，你是用什么样的状态对待训练，对待比赛的，你就会怎么样对待你的人生。”他也希望，张雨霏能够享受比赛，就像奥运会“更快，更高，更强”的理念，超越自己就是胜利。

张雨霏在巴黎奥运会200米蝶泳颁奖仪式上（来源：新华网）

负重

度过那段时期的迷茫后，张雨霏不断在大赛上刷新个人最好成绩。最忙碌的2023年里，她共参加了世锦赛、世界大学生运动会、亚运会等59场赛事，拿了23块金牌，平均四天一次比赛。面对白岩松提问“不累吗”，张雨霏坦言“累”，但对她而言，有些比赛可以是为了自己，但有些是为了国家。一旦将国家的责任扛在肩上，她就只有一个字，做。

命运转场来到2024年7月的巴黎。这已是张雨霏参加的第三次奥运会。今年，她已26岁，在中国游泳队中不算年轻。她报名参加6个项目的比赛，截至目前还剩女子50米蝶泳、50米自由泳等三场，肩上的担子不可谓轻松。“她非常要强，会积极主动要求打头，让她在后边，她不干。问她什么主项，她说都可以。”张雨霏在江苏省游泳队的教练范春华评价她称。

100米蝶泳决赛颁奖仪式后，张雨霏含泪向观众挥手（图源：人民日报客户端）

7月28日的巴黎奥运会100米蝶泳决赛，张雨霏在两名美国选手之后触壁，以56秒21的成绩获得铜牌。走下领奖台后，她发现了看台上挥舞的国旗和支持她的人们，爱笑的女孩瞬间流下眼泪。“赛前我把自己逼得太紧，现在游完之后反而心情放松下来了。”张雨霏说，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渴望，有一项属于自己的世界纪录和100米蝶泳冠军。自从定下这个目标之后，每一次比赛，似乎都有一种执念缠绕着自己，没有办法放下和释怀。这块铜牌并不代表失败，反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。

张雨霏的释然更让关注她的人们意难平。巴黎每次比赛结束，粉丝们都会为她鼓劲。在她的强项200米蝶泳赛上，她在右边身体麻木的情况下，拿到了本届奥运会的第三枚铜牌，心疼张雨霏的声音更多了。

“雨霏，老师记得你说过，游泳累，但是很开心。老师希望你永远开心。”在张雨霏200米蝶泳项目开始前，韦晓静面对极目新闻记者的镜头，向昔日的学生送上祝福。对于韦晓静而言，张雨霏永远是那个打完比赛回到徐州，就会到母校来看望自己和其他老师的小女孩。

“路途很难，微笑相待”，张雨霏在社交账号置顶的动态中写道。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，形象明朗。“我们说不定可以战斗到30多岁，洛杉矶说不定还能看到我。”200米蝶泳赛后，张雨霏笑着说，希望在游泳生涯结束前，还能再拿一枚金牌。

（来源：极目新闻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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